【9】乌木屏风，张弱水(2/2)

先生没有再开，只是转过，手微微颤抖着，抚了抚屏风，最后又沉沉地跌。

“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？”

这诺大的楼，与恨都太稠，终是只剩无尽的叹息。

老绸缎沙发，丝绒窗帘，青藤椅，黄铜挡网，乌木屏风……这些墨重彩的东西汇聚到一起才成了张弱。她将她的大多投放在死之上，这样沉重的是以活人难以会。

那一刻我才明白：我学她，学得多么哀愁。

她的老师曾说她会辉煌……可是这样一个本该辉煌的人，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？

我突然不敢想象她到底过得有多苦。

后来，张弱彻底安静了。她将自己封闭在半山郁郁的天，她开始过起行尸走的日——直到有一天，与故人重逢……

于是那天，当着恩师与女儿的面，她哭着说：“对不起老师……”

苦得毫无办法。

“这样的什，该承载了多少人的回忆与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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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弱，如果你父母还在世，一定不希望你变成现在的样。”

我们秉着呼，良久，她才柔声说：“也不知它上个主人该是怎样一个惜之人。”

那些说不的委屈与心酸，终于卷土重来。

她没有再说话。

张弱一生不由己，孤苦无依，所以临死前劝女儿：要冷过活。

那声音太哀恸，仿佛刻人灵魂里的诅咒。张弱的光熄灭了，她的光……再也不会亮了。

我仍然记得她怀抱我的温度，她常年冰冷的手脚，灰黯憔悴的面，以及她自杀那天，血模糊的尸。

这张乌木屏风背后，竟承载着我们叁人今生最后一面。

曾有太多人说她神经衰弱，许多事何至于此，是她太偏激……

母亲看见我，如同望见夜中一盏微弱的烛火；她将我一把搂住，用常年冰冷的将我抱个满怀：“我要保护好我的女儿。”  她的泪滴在我心，“罗家……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。”

我与母亲一直待到黄昏才回去；先生安排了一辆货车，替我们将乌木屏风运回半山。我隔着车尾的挡风玻璃，从车回看：先生在后送别，撑着不再年轻的躯，带着后无边的萧瑟，远远朝我们挥手。

我丽哀愁的母亲，她给予我今生所有的与关怀；她拉着我的手，带我辨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。她曾是我见过最脆弱的人，她有着一双与旁人都不一样的睛。

可多年之后，当我独自一人匿在半山，旁已无父母，也无亲友——我才蓦然窥见她的孤独。

我学着她的样，小心端详起这张屏风，幻想着是不是也曾有人这样安静地凝望过——然而彼时的我们都不知……

她教会我什么是惜，以至于后来的许多年，我看着这些老件，才突然意识到她的存在早已浸我骨血。

先生引我过去，看着她，温声说：“你回看看你的女儿，多像你小时候。”

“是我太懦弱。”

张弱与我不一样，她比我多。

的，是无声的，久的沉默。

回家后，母亲将屏风小心置起；曾青漆木，上一大片灰紫木墙板，屋外恰好有月光门堂。她蹲，将手环过我的腰，靠在我上静静地注视这张屏风。

她从未与我说过。

“或许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苦。”那天，她的医生这样说。

我看着先生俯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将她从地上扶起，随即从怀中翻一块手帕递到她面前。